前几天刷到上面这张“智商地图”，图中非洲中部和南部一片橙红，智商较低，东亚则一片紫，智商更高，仅凭这张图，我们能得出中国人聪明、非洲人笨的结论吗？先说结论：不能。今天我们来掰扯一下关于智商的那些事，我们会在文中以专业的角度来解释智商群体差异的问题。一百多年前，法国政府规定所有的儿童必须入学接受教育，但苦于没有一种方法能够知道哪些儿童会在学业上有困难、需要特殊教育。于是，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比奈（Alfred Binet）和西奥多·西蒙（Theodore Simon）开发了一套测试题，各个年龄的法国儿童接受测试后，会得出各年龄段的平均分，显然大孩子的成绩会更高，因为他们能完成更难的题目。测试的成绩以“智力年龄”（metal age）表示，如果你的得分与6岁儿童的平均分相同，那么无论你的实际年龄是多少，你的智力年龄就是6岁（这可能是“智商相当于几岁孩子”这一流行说法的来源）。这套测试题传入美国后，很快就火了，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刘易斯·特曼（Lewis Terman）引入了一种计算方法：用一个人的智力年龄，除以ta的实际年龄所得到的商，再乘以100，就是衡量智力的最终得分。因为是两个数相除的商，所以智力测试分数被称为智“商”。但智商的计算很快遇到了大问题：智力年龄是有极限的，而人的实际年龄却一直在增长，好比一个人36岁，ta完成题目的分数与18岁人群的平均成绩相同，那么ta的智商=18/36*100=50...开什么玩笑？18岁的时候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到了36岁反倒成了智商只有50分的弱智了，那怎么可能！所以这套老掉牙的方法，在今天已经被抛弃了，现行的智力测试，采用的是正态分布（normal distribution），用人话说，智力跟人的身高一样，中等个的最多（均值附近），较高或较矮的人都要少一些，而特别高和特别矮的，都很罕见。现代智力测量，将一个人的智力与其所处的群体相比较，得出这个人智商的相对位置，就像我们说一个人的身高在ta的家乡属于高个子还是矮个子。大多数的最新版智力量表，平均分为100，标准差为15，智商在90-110之间都是正常的，或者说有50%智商分数在该范围内，而智商130以上或70以下（加减2个标准差），只占人群的2%。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许多智力测试主要是对被测试者当下表现的估计，而不是对先天智力的测量，而智力与智商也是两个概念。智力是你掌握知识、推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智商是你在做完一套卷子（智力测试题）之后得到的分数，换句话说，考试没考好并不必然意味着你笨，因此智商分数也不能直接等同于智力。因此，开头图片中所反映的，是智商分数的地域差异，这是客观事实，但不能直接认为是不同种族间智力的差异，这里会涉及分数解释的问题：分数能在多大程度上反映实际的智力情况（测量效度）。那么，什么情况会导致一个人在“考试”（智力测试）中表现不佳呢？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曾以“智力缺陷”为由把一些人挡在国民之外，后来才发现，这些申请移民的人并不能熟练掌握英语，在阅读智力测试题的时候磕磕绊绊，在测试中得到低分就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了。即便测试题经过准确的翻译、行文流畅便于阅读，依然存在文化背景不适配的问题，简言之，题目中描述的场景，是基于特定的文化背景的，许多人可能无法准确理解（而不是因为智商低而无法理解），从而影响了测试表现。举个例子，比如说中国的孩子自幼接受大量的算数训练，理应在算数类型的测试题中超越美国孩子，那么现在，假设题目长这样：一位农场主拥有150英亩土地，去年他消耗了200万加仑淡水用于灌溉，收获了500蒲式耳的大豆，试解答：1. 每平方英尺土地的单产是多少？2. 每产出1磅大豆，需要消耗了多少盎司的淡水？行了你算吧，我看你算的出来？即便中国孩子能算出来，计算速度也比美国孩子要慢很多，不是因为中国孩子笨，而是你文化背景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单位，需要换成亩、斤、升才公平。同理，如果给非洲孩子使用的测试题里面，包含了米老鼠、唐老鸭、Tom & Jerry这类元素的时候（我说Tom & Jerry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猫和老鼠啊），没接触过的孩子就会受到影响，得出偏低的分数。这也是为什么智力测试在引入一个国家后，需要先进行本土化修订，剔除那些文化不适配的题目，增添本土文化相关的题目，并且要多次施测、多次修订，以保证后续使用的时候是准确有效的。而修订测试题的工作需要当地心理学、教育学发展到一定水平，并且需要大量专家的参与，在那些经济落后、社会混乱的地区，这也是很难满足的。基于欧美样本开发的智力测试，显然非常适配欧美群体，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开头图片中，西欧、北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智商（实测）平均分最接近理论假定平均分（100分）。智力测试还有一个难题叫做弗林效应（Flynn effect），心理学家詹姆斯·弗林（James Flynn）发现智商的平均分逐年升高，大约每10年增长3%。这意味着，在爷爷奶奶那个年代智商处于平均水平的人，在今天看来就可能是心智迟缓，这显然是荒谬的。这也导致智力测试每隔几年都要重新修订，以保证智商的平均分回到100分。心理学家认为智商分数的逐步提高，可能来源于社会的进步，包括更好的营养、教育、做题技巧，以及媒体和游戏发展所带来的更复杂的认知刺激。这是后天的、社会环境的因素带给智商分数的影响。弗林效应在发达国家会减缓，而在发展中国家更加明显，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欧美国家的智商平均分趋于稳定，而那些社会经济飞速发展的国家，国民的智商平均分会随着发展一路走高，如果这些国家的智力量表修订不够及时，追不上经济发展的速度，那么智商分数的逐年上升的现象会更加突出。中国恰好符合后面的这种情况，再加上东亚历来重视教育，也有利于智力的发展和智商测试表现的提高，因此在测试中录得105分的平均分，也不足为奇。回到开头的智商地图，单单在智商分数上，确实存在亚裔>欧裔>拉丁裔>非裔的现象，没有人否认这些差异的存在，但在解释分数差异的问题上却存在争议。大部分心理学家认为，这些群体差异是完全可以被文化背景的适配性、弗林效应等社会因素所解释，并不能直接归因于种族间遗传基础的差异。那部分受先天遗传所影响的智力，究竟有没有差异？我们只能说：不知道。先天因素与后天因素混淆在一起，我们便无法确定智商分数差异的最终来源，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下定论。写这篇文章并非因为政治正确，而是出于学术上的严谨。菲利普·津巴多曾经说过：“智力测试被用于强化一些广为流传的偏见...一些人被贴上“低能”“白痴”的标签...但同样的统计数据可以用来证明不良的环境限制了人们智力的完全发展。”本篇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答：智力究竟是纯粹受先天影响、还是同时受到后天的影响？怎么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聪明？高智商的父母一定会生下高智商的孩子吗？如何促进孩子的智力发展？
文章标题：心理学家智商的那些事（上）：非洲人更笨、中国人更聪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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