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澜
不知不觉,我成了所谓的“食家”。
说起来真惭愧,我只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什么事都想知道多一点。做人嘛,有什么事做得多过吃的?刷牙洗脸一天也不过是两次,而吃,是三餐。问得多,就学得多了。
我不能说已经尝过天下美食,但一生奔波,到处走马看花,吃了一小部分,比不旅行的人多一点罢了。命好,在香港度过黄金期,是吃得穷凶极恶的年代,两头干鲍不算什么,连苏眉也当成杂鱼。
法国碧丽歌黑松菌鹅肝、伊朗鱼子酱、意大利白菌,凡是所谓天下最贵的食材,都尝了。
苏东坡说得最好,他的禅诗有“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庐山烟雨浙江潮”只是象征着最美好的事物,诗的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的七个字完全相同,当然是表现看过试过就不过是那么一回事儿。自古以来,也只有他一个人敢那么用,也用得最有意境 了。
干鲍、鱼子酱、黑白菌和鹅肝又如何?还不是庐山烟雨浙江 潮?
和我一起吃过饭的朋友都说:“蔡澜是不吃东西的!”
不是不吃,而是他们看到的时候吃得少。我的早餐最丰富,中饭简单,晚上只是喝酒,那是我拍电影时代养成的习惯,一早出外景,不吃得饱饱的就会半路晕倒!
没应酬在家进餐,愈来愈清淡。一碟豆芽炒豆卜,已经满足。最近还爱上蒸点小银鱼仔,淋上酱油铺在白饭上吃,认为是绝品,其他菜一样都不要。
“你是食家,为什么不胖?”友人问。
一切浅尝,当然肥不了,但还是装腔作势,回答说:“真正会吃的人,是不胖的。”
咳个不停,找吴维昌医生看,他说顺便照一照心脏吧。
我的血压一向没有问题,但循例检查也好,定了养和医院。
登记后,走进一室,医生替我插一根管进手背上,以便注进些放射性的液体,方便查看X光片。不是很痛,忍受得了。
接着就是躺在床上,一个巨大的机器不断地在我四周转动拍摄。上一次检查是四年前,一个大铁筒,整个人送进去,声音大作,轰轰隆隆拍个不停。当今这一副没有声音,医生还开了电视,播放美景视频和禅味音乐。
愈看愈想睡,给医生叫醒:“睡了就会动。”
真奇怪,睡觉怎么动呢?也只有乖乖听话,拼命睁开眼睛。
好歹二十分钟过了,心脏图照完,再到跑步房。
护士认得我,说四年前也做过这种检查,和八袋弟子一起做的,我还能跑,他就跑不动了。所谓跑,只是慢步而已,最初慢,后来加快。身上贴满了电线,心速显示在仪器里。
“你平时做不做运动的?”医生问。
我气喘吁吁回答:“守着人生七字箴言。”
“什么箴言?”
“抽烟喝酒不运动。”我说。
医生和护士笑了出来,他们都很亲切,没有恐怖感,大家像在吃饭时开开玩笑。跑完步,又再照一次,两回比较,才能看出心脏有没有毛病,报告会送到吴医生处。
人老了,和机器一样要修,这是老生常谈,道理我也懂得。
问题在有没有好好地用它,仔细照顾,一旦娇生惯养,毛病更多。像跑车一般驾驶,又太容易残旧,但两者给我选择,还是选后面的,平稳的人生,一定闷。我受不了闷,是个性,个性是天生的,阻止也没有用,愈早投降愈好。到最后,还是命。
不管生活怎样艰难,自己选择的就不要后悔,随心而走,过不一样的洒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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