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卡尔·罗杰斯 本文摘自《成為一個人:一個治療者對心理治療的觀點》 ××× 在咨询中,那些真正成为自己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会经历什么样的过程? “他是自知而自我接纳地迈向当下存在(being),也就是迈向内在而实在的如其所是的过程,他要离开他所不是的存在情态,抛开表面形象。他不必再聚精会神、踹踹不安地去护卫那个比本然的自己还多的样子。他也不必再满怀愧疚、自怨自艾地把自己贬损到比本然的自己还少的样子。他会更能倾听来自生理和情绪之实际存在的声音,而且,以更精确、更深刻的自我了解为本,他发现自己更愿意做个最能如其所是的自己。” 首先,他们走向自主。这意思是说:他会选取一些他想要的目标而渐渐走过去。他变得对自己负责。他自行决定什么行为、什么活动对他才是有意义的,而什么则否。这种迈向自我导引的倾向,在以上的例子中已经在显示过。 我不想造成一种印象,让各位觉得我的案主们都快活而自信地往这方向迈进。这绝非实情。做自己的自由是要自负其责的自由,这在开始时总是吓人的,任一个人若想走过去,他必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而且实在说不上有任何自信心。 我也不希望造成这样的印象,好像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出健全的选择。要想负责的自我导引就是要选择——然后从后果来得知对错。因此,案主们会觉得作选择的体验既严肃又令人兴奋。有位案主这样说: “我觉得害怕而且脆弱,我的支架都被拆光,但我仍觉得在我里面有一种往上冲的力量。” 当一个人开始接下他自己的生命和行为之时,这便是一种常见的反应。 第二个观察,很难形诸笔墨,因为我们的语言里找不到好字眼来描绘。案主在此似乎更开放的迈向一种过程、流动、变化的状态。当他们发现自己每一天都不太一样时,他们也不会惊慌;他们对同一种体验或同一个人的感觉不会永远一样,他们的态度不会永远一致,但对于这些,他们都不害怕。他们是在变化之中,而且也满足于继续在这种流变过程中。那种拼命寻找结论、寻找答案的情态似乎都消失了。 有位案主说: “乖乖!事情当然都在变,连我都没法预料我自己的行为了。有些事情,从前我都会做的,现在我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该说什么。好家伙,这种感觉真是……讲出这些话,连我自己都很惊讶……我每次都看到一些新的东西。这就是啊,一场探入不明之地的冒险吧……现在我蛮欣赏这个样子,我喜欢这样,连以前看来很不好的这些全部,我都喜欢。” 他开始能欣赏自己变成个流动不居的过程。在治疗的时间中是如此,后来,回到真实生活中也将开始能欣赏自己变成个流动不居的过程。在治疗的时间中是如此,后来,回到真实生活中也将如此。 我禁不住想起齐克果对一位真正存在的个人所作的描述。 “一个存在的个人必定恒在变化的过程之中……且将他所有的思维转译为过程的语言……就像一个作者和他的文体风格一般;因为他除了那文体风格之外,永不会完成什么,而每次当他开始写作时,他只是在“搅动语言的水波”,因此他才可以在一些最普遍的语言表达中赋予新生般的鲜活生机。” 我觉得这段话把案主们所发展的方向刻画的好极了——是迈向一种让潜能诞生的过程,而不是朝向另外一些固着不变的目标。 这其中也包含了过程的复杂性。举个例来说明吧。我认得一位辅导者,他自己也曾经颇受惠于心理治疗,最近他来找我讨论他和一个麻烦而困难的案主之间的关系。让我感兴趣的是,他并不想讨论那位案主,只是偶尔很简要提一提而已。他谈的多半是他想要确定他在这场关系中,自己是否一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有复杂的感觉——对案主的温暖,偶尔会感到的挫折和恼怒,对案主本身利益的同情和关切,某种程度的恐惧感:害怕案主可能转变成精神病,还有,他也关心如果这个案主没弄好,别人会怎么想。 我听出来,他的整个态度乃是希望自己能够坦然、开放地与这些复杂、多变乃至相矛盾的感觉合为一体,倘若能够如此,一切就都会顺利进行。但如果他只能部分地感受到这些,他希望在每时每刻中都能与整个的自己合一——包括所有丰饶、复杂的体验,而无所遗漏、无所畏惧——像这种愿望,在那些因心理治疗而表现长足进步的人中,是颇为普遍的。我毋须再说这种目标是难以达成,或甚至完全不可能的。在人的身上明明已预示了这汇总发展的趋向:在每一度关键时刻中,他会奋力往前,迈向一个复杂而多变的自我。 “成为一个如其所是的自我”之中还包含了其他的成分。这也许已经隐含在前文中:人要变得能够和自己的体验开放、友善而亲切的相处。这种情态并不容易产生。一个人开始觉察自己的一些新面向时,他总是会先加以排斥。只当他能在接纳的气氛中对这些一向被拒绝的面相作尝试的体会,然后他才会慢慢将它接纳为自己的一部分。 正如一位案主在惊惧之中谈到他体验了自己那种依赖、有如小孩子的一面之后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清清楚楚的感受过那种情绪——我从来不晓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他不能忍受自己居然有那么孩子气的感觉。但后来他渐渐地接受了这一点,将它收纳为自己的一部分,亲近它,而当它出现时,也能活在其中。 另一位年轻人,他有严重的口吃,在治疗行将结束的时候,把自己一向埋藏的感觉袒露出来。他说: “乖乖,这个仗打的好惨。我以前都不晓得。我猜是因为,如果要到达那么高,一定会很痛苦。我是说,我现在才开始感觉到一点点。哎,可怕的痛苦 ……连讲出来都很可怕。我是说:我想要讲,然后我又不想讲……我觉得——我想我知道——那只是紧张——很可怕的紧张——压力,就是这个字,我感到压力有这么多。这么多年来,到现在我才开始感觉到……真可怕。我现在简直也没办法呼吸了,我里面整个都呛住了,整个里面都紧紧的……我就觉得我被压碎了。(他开始哭泣)我从来都不晓得,我不知道是这样。” 在此,他对自己所开放的内在感觉,显然对他而言并不新奇,但一直到此刻之前,他从来没能充分地体验。既然现在他已经已允许自己去体验了,他会觉得不那么可怕,因此他会能够和自己的体验更为亲近地活在一起。 慢慢地,案主会晓得,体验是一种友善的资源,而不是可怕的敌人。由此,我想起一位案主,他在治疗接近终结之前,碰到一个困惑的问题。他用手抱着头说: “我现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呀?我想挨近去看看。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然后,他会停一下,安安静静,耐心十足地等,到后来,他会分辨出那些感觉确实的滋味。我常能体察到,案主总是在尝试倾听自己,尝试听到身体内部反应所传来的讯息和意义。他对于新发现的体验不在惴惴不安。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内在反应和身体感觉所传来的讯息是友善的。他终于想要更接近这内在讯息的根源,而不再将它封闭。 马思娄曾研究一些他称为“自我实现者”(self-actualizing people)的人,他指出这些人的特征时说: “他们可以轻易穿透真相,他们(对于自然实相)有一种如动物、如小孩般亲近的接纳和自发的表现,而这就意味着他们对自身的种种冲动、欲望、意见和整个主观反应都有极优越的知觉。” 对于内在体验的开放也会和开放外在实相的体验有关。马思娄所谈到的,和我所了解的一些案主简直是一样的。他说: “自我实现者具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能够一次又一次以敬畏、愉悦、惊奇乃至狂喜的心境反复欣赏生命中基本的美好事物,每次都鲜活如初、天真如初,而这在别人开来也许根本都是些枯燥乏味的东西。” 和上一节所谈的“对内在、外在体验开放”十分接近的乃是对他人的开放和接纳。一个人开始迈向接纳自己的体验时,他也会迈向接纳他人的体验。他珍视并且欣赏自己以及他人体验的本然实相。再引一段马思娄谈到自我实现者的话: “人不会埋怨水深,也不会埋怨石头硬……正如小孩子张开无邪且又批判性的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时,他只注意到、观察到世界的本来面貌,而根本不去和它争辩,或命令它变成别的东西,同样的,自我实现者也是这样看待他自己以及别人的本性。” 像这种接纳存在的态度,我在心理治疗中看过案主朝这方向发展。 再换个方式来描述每位案主的改变型态,我可以说,对于这种变为自己的过程他会渐增加信任和珍视。看看我的案主,我对于那些有创造性的人就更为了解了。 举例来说,十六世纪的画家葛雷科在看着自己的早期作品时,他心中一定早就晓得:“好艺术家绝不会这样画的。”可是他却相当信任自己对生命的体验,他对于自己的内在过程有足够的了解,因此他才能继续表现他那些独特的感受。我们俨然可以听到他说: “好艺术家绝不会这样画,但我就是要画成这样。” 再转到另一个领域吧,海明威一定也曾意识到“好作家绝不会写成这个样子。”但所幸他继续迈向海明威,就是他自己,而不是朝着别人认定的“好作家”之途发展。爱因斯坦似乎对于“好物理学家该怎么想”特别不在意。他从不因为自己的物理学背景不太够而倒头过去充实那些知识,他只是径自走向爱因斯坦,去作他自己的思考,去把他自己真实而深刻地展现出来。 这不是只发生在艺术或科学家天才身上的现象。我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案主之中看见一些原本很单纯的人,后来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变为有创造性的重要人物,因为他们发展出对自己内在过程的信任,因为他们敢去感受自己的感觉,凭着他们从自身之内发现的价值而生活,并且敢于以他们自己独特的方式把自己表达出来。 (前文可戳→卡尔罗杰斯:心理咨询会帮助你成为怎样的人?) 我们是:慧心荣德心理(ID:huixinrongde):一家专业的心理咨询中心,同时致力于心理学知识的普及工作。我们试图唤醒大多数人关注自身内心的力量,发现自己,认识自己,从而拥有自在人生。卡尔罗杰斯:“成为你自己”是怎样一种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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